足球是一种享有特权的文明传统,是处于“第二现实”的美学事物,不能将其与第一现实里的真实生活混为一谈。我们很难否认,从行业规则的特殊性上看,足球的“独立王国”里存在许多与现代生活准则格格不入的东西,赛场内的冲突、伤害、犯规、欺骗、纠纷、违纪、裁决、暴力、处罚……拒绝法院介入,回避政治干预,谢绝文化批评。理性地看,这样做并非不合理,这都是确保百年足球超越不同的国家、民族、宗教、体制、文化等等人为障碍,得以顺利地流传和发展的必要条件。
诚然,让有关世界杯的一切言行限定在足球世界里进行,就像学堂教师要求学生们考试不能作弊一样,道理是不错,却没人敢拍着胸脯担保说“没问题”。因此,莫斯科的一些球迷在俄罗斯队输球后成为打砸抢的足球流氓,马赛的几个治安警察在法国队战败后无理刁难丹麦游客,一伙阿根廷街头少年企图袭击瑞典使馆幸亏被警方识破,而安贞焕攻破美国队球门后意味深长地滑起冰来,据说“全体韩国人民都支持他的庆祝动作和影射含义”——韩国人民不反对的事情还有:如果希丁克愿意,他可以破例获得韩国国籍,马上去竞选韩国总统,虽然他一句韩语不会说,一点政治经验也没有。
快速突破“足球底线”的连锁事件仍在发生。意大利佩鲁贾的大小高奇和总是戴着棒球帽的科斯米宣称:安贞焕将被解雇。“因为他的进球代表了一种侮辱意大利的现象,作为爱国主义者,我们不想再为他支付薪水。”一位欧洲朋友传信说,巴黎几家餐馆开始联合抵制从塞内加尔进口的花生油,哪怕这种原料他们已经使用了几十年。抵制者表示,我们不去做任何过激的傻事,但有权利阻止自己和顾客反胃。韩国队“第三次”依靠裁判救助打了可疑的胜仗,西班牙主流的《国家报》把全体韩国人骂成是“强盗”,发誓将在版面上封杀有关韩国队的消息,呼吁电视台拒绝转播韩国队的比赛。
以上这些事都在我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但是,听说意大利黑手党因为民族情绪和赌球赔本,向33岁的厄瓜多尔裁判莫雷诺发出了死亡警告,这消息使人汗毛倒竖。这消息散发出来的暴邪之气与足球和世界杯有染,不合时宜又扫人兴致。足球毕竟是虚拟意义上的精神戏剧,是高于生活的游戏剧种,如果看不顺眼就跳上舞台殴打甚至谋害演员,这种人根本就不配看戏看球。这种人搅乱了戏剧和生活的界限。这种人禽兽不如。我知道,由于一场球赛导致两国交恶以至爆发战争的怪事有之,埃斯克巴由于一记乌龙球惨遭枪杀的悲剧有之,然而这些令人发指的“有之”实在是不应有之。
我丝毫不喜欢乌鸦这类貌似丑恶的动物,可是,假如仅仅因为自己的“不喜欢”就去疯狂捕杀这种动物,那么,乌鸦无罪,杀鸦者该死。(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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