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李妍意大利和墨西哥的交战每流逝一分钟,无数钟爱意大利的球迷就震颤不已,需要一分即可小组出线的意大利在大战行将结束时却还0:1落后“谁来拯救我们?”古罗马帝国的后裔们都在心中默默祈祷。
答案从遥远的东方岛国绕过非洲好望角,蜿蜒飘过亚德里亚海,回荡在狭长的亚平宁半岛上空:“圣皮耶罗拯救了我们!”皮耶罗刚刚上场12分钟就以一记灵动的头球破网,这
个进球意味着意大利可以带着仅有的将将可以遮羞的尊严挺进了16强。
皮耶罗的进球没有为意大利带来胜利,但它捍卫了“蓝衫军团”的尊严;也没有为意大利带来更好的形势,但它赢得了世界的尊重;更没有为皮耶罗换来象征主角的10号,但它完成了对7号的救赎。我们应该铭记这一刻,虽然我们身处浩瀚无边的宇宙,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但是一个屡受命运捉弄的人终于紧紧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这才是这粒金子般进球不朽的意义。
因为,在皮耶罗的职业生涯中,他经历了太多的起起落落,几乎不间断地徘徊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金童,曾让世界叹服
每一个人都可以改变命运,只要你想念自己就是命运的主宰。
2002年6月13日的皮耶罗站在了命运宣读者的舞台上,善于捉弄人的命运曾经待他不薄。1994年,19岁的德尔·皮耶罗代表尤文图斯队完成了一记当年意大利甲级联赛最富有想象力的射门,他以这样完美的方式宣告了新一代意大利金童的诞生。人们惊喜地发现了他的天才想象力将成为世界足坛一颗闪亮的新星。他的确做到了曾经是意大利球世主的巴乔被年轻的皮耶罗惊人的出色表现挤到了被岁月遗忘的角落,足球也一样,由来只有新人笑。皮耶罗的未来似乎一片坦途,他在世界上最强大的俱乐部里挥洒着自己傲人的青春激情,他成了全世界、意大利球迷心中的宠儿,他是任何一个主教练手中的王牌10号,他正在向人生的另一个里程碑发起强有力的挑战。就在这时,无情的命运第一次无情嘲弄了皮耶罗年轻的梦想。
六年噩梦
1996年欧洲锦标赛是命运送给皮耶罗的第一个滑铁卢。久伤初愈的皮耶罗被萨基放在了他并不擅长的左边前卫位置上,皮耶罗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被死气沉沉的意大利队和小组赛强大的对手弄得狼狈不堪,意大利人梦断英格兰,皮耶罗却被挑剔的意大利舆论界给予了极大的宽容。殊不知宽容只能放纵他对自己的重新审视,这次失败没有成为皮耶罗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失败,也没有成为他重新崛起的支点。
当人们过分地纵容一个天才时,他就会把自己的才能轻易放纵。而命运就好像一张无情的网锁住了皮耶罗最后一丝侥幸。他在1998年世界杯前再次受伤,命运的魔咒自始至终笼罩着他。那一年在法国肩负整个亚平宁希望的金童又一次迷失了方向。皮耶罗仿佛患上了一场重病,他始终不能从一开始就进入状态,而漫延在四周的关于他和巴乔的争论使他的心绪摇摆不定,就在他伤愈重回主力阵容后,巴乔伟大的影子仍然笼罩着他并不清晰的视线。最后,皮耶罗和意大利又一次成为了命运深渊的牺牲品。当时风华正茂、才气横溢的皮耶罗立即跌入了无止境的低谷,“点球前锋”就是人们讥讽他的绝妙好辞。
谁能想像到那个在两年前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会在痛苦的反思后成为新的救世主;谁还记得那个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翩翩少年曾是人们心目中艺术足球的象征,他的唯美主义色彩和旷世无伦的想象力早已成为风中的往事;谁还记起球门前那著名的皮耶罗区域,他的左右脚曾在那里书写过多少举世罕见的诗篇;谁还曾回想起斑马王子为他们奉献了多少个激情迸发的夜晚,那些早已经沦落为时间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过往。
2000年7月2日的意大利,满腔怒火的球迷将烙印着10号的蓝色球衣撕扯得粉碎吊挂在街头,扯碎的不仅是皮耶罗曾经光荣伟大的球衣,还是一个偶像神话的终结。那年夏天,皮耶罗痛苦地倒在鹿特丹沾满意大利人鲜血的草地上。他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辜负了佐夫的信任,辜负了队友托蒂和安布罗西尼的妙传,也正是他的坠落成就了高卢人不可一世的神话。25岁的皮耶罗几乎完全绝望了,他请求队友和球迷们再原谅他一次,可是命运永远不肯同情弱者的眼泪,除了他的老板莫吉没有人再给他信任,斑马王子沦为了安切洛蒂手中的替补,甚至要和初出茅芦的特雷泽盖争夺主力位置。在这两年里他遭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磨难:都灵以外的媒体嘲弄他的低迷,曾经视他为偶像的球迷倒戈相向,俱乐部的队友向他施以白眼,高额工资成了他的耻辱,国家队甚至不预备留给他一个可怜的位置。转眼之间他失去了球迷的爱戴、教练的赏识、幸运的垂青,就连光荣的10号球衣也令他诚惶诚恐。
苦难,终结在2002
如果皮耶罗在此时倒下,他将永远承受失败者的痛苦,但他最终以一个勇敢的方式承担起了命运馈赠的磨难。绝望后的清醒让一个走向成熟的男人重新面对苦难。我们在2002年看见了一个崭新的德尔·皮耶罗,他为尤文夺回了失去已久的冠军,他在与布雷西亚队的比赛里一柱擎天击碎了统治意甲的“巴乔定律”,从那一刻起走出了巴乔的阴影,他率先打破了尤文决胜时刻的悬念,他优美的弧线球使意大利顺利搭上远东的列车。只是人们已经遗忘了皮耶罗,他的状态回勇被认为是灵光乍现,他的英俊脸庞被视做徒有其表,他的一切都已经被年轻两岁的新王子托蒂取代,命运的无情在他身上得到了延续。但是他没有选择在27岁继续沉沦,而是以平和的心态、宽阔的胸襟为一个男人的成熟写下最好的注释。这一次他选择了7号,没有太多光环笼罩的平凡数字,他没有把自己当成主角,而是大度地守候在冷板凳的边缘,像一只葡匐在岩石夹缝中的鹰冷静地注视着局势的演变。终于,他等到了那一天,蓝色的潮水一次次地被绿色的海洋吞没,意大利人站在了悬崖的边缘,在他们期盼救世主重生时维埃里强健的身躯被阿兹台克人的敏捷戏弄,因扎吉狡猾的回旋却一次次落入越位的陷阱,罗马王子托蒂对名不见经传的对手无能为力,曾经被皮耶罗拒绝的特拉帕托尼打出了最后一张牌:皮耶罗。没有人期望7号能创造奇迹,因为他曾经是灾难,没有人把宝压在他身上,因为他曾是一颗最没有份量的砝码,人们猜想骄傲的意大利人将以耻辱的方式晋级,只有大分的数万名异域球迷高喊皮耶罗的名字,因为那曾是他们遥远的梦。
当奇迹来临时命运也无能为力。皮耶罗以他1.73米的矮小身躯顶进了那个改变命运的头球时,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英雄的苦难结束了。德尔·皮耶罗和伟大的陀斯妥耶夫斯基一样属于苦难的天才在无情的逆境中书写了一段不朽的传奇。
从来就没有心灵的救世主,心灵没有获得自由苦难就不会有尽头。6月13日的晚上属于那些和皮耶罗一样曾经郁闷绝望的灵魂,胜利的意义比不上皮耶罗狂奔时抖落的汗水中闪现出的心路历程放射的神圣光芒。我们需要这样的进球,需要一个像这样在绝望中歌唱的天使,就像那些处于地狱最深处的人那样歌唱纯洁的天使。那天在大分不仅仅上演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还留下了一个关于个人与命运抗争的传奇故事。我们之所以会铭记这一天是因为缺少生命感,也就缺少悲剧性的体验,而缺少悲剧性体验也就缺少了对崇高和伟大的领受,这个属于“圣皮耶罗”回归的夜晚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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