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我在沈阳念小学的时候,我们的体育老师特别喜欢足球。那时,他就经常给我们讲述“足球王国”(巴西)的故事,给我留下了绵延至今的记忆。他还把我班男同学分成两个队,有空儿就组织我们比赛。比赛的时候,他甚至也常常上阵,踢得大伙儿兴高采烈,兼嘻嘻哈哈,好玩极了。
受了他的影响,我们每天放学后也经常踢球,地点是我家附近的那条宽宽的马路。不过球却不再是足球,而是小皮球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小皮球是两毛钱一只。家庭情况好的同学,就管家里要钱来买。我家虽不算穷,但有些特殊--我从不向继父要钱,我就到煤气公司的垃圾堆里拣些废铜烂铁,卖了,买了一只小皮球。白天踢它,晚上握着它睡觉,无比珍爱。
这样的,共有两三年时间。
东北地区的足球运动,似乎有些传统。到了初中,学校里的足球多了起来,我们就自然改踢足球了。实在地说,那时,我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足球。这样的,又有两年。所以,我今天虽已不再年轻,但我相信倘是到了足球场上,我还是能踢上几脚的。
1959年开始,中国进入了全民饥饿,路都走不动,遑论踢球了。我似乎从那时开始,便告别了足球。推算起来,我那时是十四五岁,正是狼吞虎咽长身体的时候,可惜却一饿就饿上了三四年。
1963年,我考入了南开大学。那时,因为毛泽东喜欢游泳,就全民游泳,他还喜欢乒乓球,就全民乒乓球,足球就沦为“二等运动”,因此也就只是足球队的事了。不过游泳倒也挺好的,我就游泳。现在想起来,我应该感谢那时的全民大游泳,它使我总算不致在水中沉下去。
转年,中国就开始了连绵不绝的政治运动。在那些政治运动中,足球虽然没有被宣布为属于资产阶级,但它总有玩的嫌疑,而玩,就与资产阶级千丝万缕,因此,你总不能在洗心革面、狠揭狠批自己资产阶级世界观的时候,说你要踢踢足球去吧?此外,那时的政治运动又似乎与军事化特别有缘,因此有了一点儿时间,我们就得在操场上演练齐步走,足球就更是提不起来了。
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还没搞完,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开始了。这个运动一来,中国体育活动几乎停止--跟政治比较起来,体育算得了什么?足球算得了什么?我相信那时候,人们大概把足球都忘记了吧?
文化大革命中期以后,中国的体育运动才被重新提了起来。但似乎也没有足球的事。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也开始参加一些世界性的比赛了。成绩怎样,我已经不记得了。记得最清晰的是,那时我们一到开幕式上,就正步走!还得意洋洋地宣称--它表现了我们中国人特有的精神风貌!
什么精神风貌?木偶罢了!
此外,还有一点可笑的事:那时,别管谁得了好名次,都一定要说“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还说他做那个动作时,心里想到的是某一段“毛主席语录”!
政治压倒体育,体育就走形了。
中国体育走入正道,毫无疑问是文革结束以后的事。而足球运动的重新崛起,当然也是从这时起重整旧山河。但可惜,别的体育项目,咱们进步很快,却惟独足球费劲。乃至在足球的事情上,咱们投入了最多最复杂的感情。说是魅力,我看中国足球的魅力也就在这里了。
现在,在咱们中国,足球运动已经成为了一种表演,除了那几个球队,人们不过只是看客。只是可惜,咱们的演员总是不上道,让咱们着急,上火。好在演员们虽然挨骂,却有银子可赚,这对他们来说,倒也算是得了平衡了。
这个月,关于足球,已经说了许多,最后想说的,也就是这句话了--对于中国足球,看来咱们还得继续交学费。吴若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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