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我知道,我来的这个地方,是强者的俱乐部,胜利者的咖啡屋,是狂欢者的party、世袭贵族的salon,是明星的走廊,名角的殿堂,是骏马的草原,雄鹰的天空。他们来到这里聚会,春风得意马蹄疾,脚下的“星光大道”映出他们高傲的笑容。而我走的是羊肠小道,披荆斩棘,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好在,我来了。
其实,我早就想来。44年了,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向你进发,一次又一次走到你的门前,甚至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镀金的阶梯。然而,不是另一只脚绊倒了自己,就是台阶突然消失。我摔得自己好痛,我只能一年又一年留恋在你窗前。
终于,在那个不眠之夜,我接到了你的请柬。请柬上缀满点点星光、滴滴泪光。今天,我如约来了。父老乡亲出门送我,一程又一程。他们舞起长江、黄河两条龙,歌声洒满珠穆朗玛峰那座最高的山坡。我飞过黄海,跨过鸭绿江,来到这里。我腼腆地笑着,推开你的门,走进那片绿色的目光。我又看到了你,而你是第一次看见了我。
我是来踢球的。
我家里有好大的院子可以踢球,从小我就喜欢放下书包,垒起砖头,在尘土飞扬的场上,像足球一样地飞翔,空气中弥漫着梦想。今天,在这里,我踢了,像是奔跑在自己的童年。在这里,我承认,我只是一名快乐的球童。
我踢了,我输了。
中美洲的那群小哥轻轻地拍了我的胸口两次,就像蚊子在我的脸上叮了两个包,痒痒的,酸酸的,但是我没用泪水涂抹它。5年前,金州不相信眼泪,那是欲哭无泪,无助、凄冷。今天,光州也不相信眼泪,因为那种液体如此的丧气、多余,这一回根本没随身带。毕竟还有人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能在这里输球,是怎样的荣耀!今天我幸福地输了。
我来了,今后我不可能每次都来,这里的门槛太高,客人太多,座席太少,但是有这一次的请柬压在我的箱底,我会回味一辈子。我踢了,肯定还会踢下去,只要地球在转,足球也在转。我输了,还注定会再输,足球是圆的,它会从赢滚到输,从输滚到赢,就如同我们会从白走到黑,从黑走到白。
相信我,我输的不是我的世界杯,那东西原本就不是咱的,这世界也从来不是由杯子构成的。世界杯只是一只镀金的玻璃杯子,它装的不是你我的世界,甚至不是你我的啤酒和面包。
我来了,我带来了我的世界。
我踢了,我踢出了我的世界。
我输了,或许我会赢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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