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夏季的一天,我和人民大学的教授葛成虹,中央办公厅的李行健,还有其他几个脾性相投的朋友,约会在距离人大后门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像舞龙似的,钻进CCTV斯琴塔娜家饮酒聊天。我一直觉得,塔娜应该去体育频道解说足球,因为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和快速果决的口风,能使人充分感受到足球的坚韧性和开阔的草原风情。李行健支持我的动议,用很专业的政策研究口吻说,中国足球要是再不加强女性文化的合理引进,在球市和文化方面将会陷入危机。葛成虹是社会学家,极其同意我们的看法,指出,不出十年,足球江湖将会从单一的男性贵族社会,向多元化的市民社会转变。她甚至预言,必将有女记者像歌舞明星一样出现在足球圈,也将有女模特一类的现象席卷足球场(她就差没说出“足球宝贝”这个词)。
塔娜受到我们的煽动,一高兴,就出门把她的邻居喊了来。于是我在酒席上认识了金镇久,一位来自汉城,酷爱足球,正在北京负笈留学的韩国小伙子。那天夜里,金镇久使我知道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其实在韩国队每一次与中国队交手时,大部分韩国球迷紧张得“手心脚心全是冷汗”。另一件是,韩国人实际上是古代蒙古人的后裔。我一想,怪不得斯琴塔娜与他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我问他最喜欢哪位中国球员。他说范志毅和高峰,尤其是高峰,因为高峰是沈阳人。“沈阳人和韩国人很像,都不怕死,都是单眼皮。”他说。
一晃六年过去了,金镇久的家乡正忙着操办举世瞩目的“韩日世界杯”,他和身边许多同胞一样,为了国家荣誉,积极响应汉城政府的号召,自掏腰包买了不少价格昂贵的“爱国票”。自己看不完,便送给借住在他家去看球的一伙中国同学,美其名曰“韩国雷锋”。这几天他来广州送货,显得非常自豪,自豪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有着范志毅的中国队到了韩国,更因为率领中国队出征的头头,是一名名叫“南勇”的朝鲜族人。
“中韩友谊万岁。”他说,“咱们两国自古以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韩国人看到中国足协的长官是朝鲜人,特别高兴!韩国的报纸对南勇主席进行过很多介绍,说他以前是自行车运动员,说他的父辈也在中国从事着令人尊敬的工作,说米卢在中国唯一害怕的人就是南主席。”
他还说,在普通韩国人眼里,中国队赴韩参赛,比巴西队、英格兰队的到来要重要得多。他敢肯定,中国队在韩国与任何一支“外国球队”比赛,只要对手不是韩国队,那么几乎所有韩国球迷都会在感情上和行动上支持中国队,这种支持的强烈程度仅次于中国球迷。“我们从小就觉得中国是自己的亲戚,像邻家的大叔,这种感觉一万年也改变不了。对,一万年!”
在他刻意强调“一万年”时,脸上的笑容像一束跳动的火苗,嘶啦一下,将我心里的某根蜡烛给点燃了。(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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